臨回去臺灣之前,我到新加坡參加了好朋友的婚禮。從她口中得知要結婚的消息,一直到她真正宴請親戚朋友,計算起來不到四個月的時間。她常被調侃這是最倉促匆忙的婚禮,許多朋友問她爲什麽不選擇好好籌備婚禮,畢竟婚姻大事。她無奈解釋,未婚夫的祖母近日去世,基於華人禮俗,婚禮要在100天内完婚,否則必須延宕至三年方可進行「婚嫁」,因此,他們不得不馬上結婚。
前陣子和她聊起結婚與否的事情,端視她的表情,看得出來她既期待,又害怕走入婚姻的矛盾心情。她時常挂在嘴邊,說自己已經29嵗,設若不「嫁」,恐怕再也找不到對象。我時常糾正她,兩個人「結婚」是一種平等的關係,無關「嫁出去」或「娶進來」,有沒有對象亦無法強求。從她的身上,我特別容易發現女性那種「内在無依」(inner
homeless)的感覺。我不知道她是否内化了社會上普遍的價值觀,認爲女性遲遲未婚總是哪裡感覺不對,不過略知其小時候不愉快的經歷,肯定對她現在選擇急促步入婚姻有一定的影響。她言論中投射出來的,還有人們在液體現代化時代裡,矛盾糾結的心理情緒。一方面爲了安撫「無依」,她嚮往婚姻,一方面卻因爲個人化後,感嘆獲得婚姻就必需同意約束自我的條件、沒辦法享受自由,而無所適從。反正就完全處於所謂的「愛情的正常性混亂」。
在好朋友的好日子裡,我再次注意到每次參加婚禮,新郎前來迎接新娘的時候,普遍都有的「愛的宣言」遊戲環節。我看到那一張類似婚姻契約的卡片裡,寫滿了條款,説明丈夫婚後要如何對待妻子,什麽可以做,什麽不被允許,而且新郎還被命令大聲唸出以作宣誓。新娘這時都會上演裝作沒聽到,要求重復宣讀的把戲。那種依附於沒辦法確定與檢驗永恒的山盟海誓,顯示出現代人把愛情作爲最後的信仰,卻同時凸現出親密關係的脆弱。Beck, U. & Beck-Gernsheim說,越多的承諾(條款)顯示出一段關係存在著越多的焦慮與不安。
我身旁的這些女性朋友,時常會有一種不知覺的内化傾向。還記得有次與她們聊起結婚後打理家務的問題,記憶中她們不是無奈接受,認爲那是妻子、身為女性必須要履行的職務,就是慶幸現階段還沒有正式進入婚姻生活,還可以暫且逃避做飯,等待結婚後再來慢慢學習。不論是無奈還是慶幸,她們都不曾懷疑過這種性別社會化的刻板印象。我當然無權影響,亦沒有能力糾正她們,或則也沒有必要改變她們的原有想法,只希望對方自覺,知曉本身做的一切,是符合追求純粹的親密關係。
當然,好朋友的婚禮中,我還是非常樂在其中的。我看好朋友笑得多開心,時而興奮,時而不知所措的模樣,還是由衷祝福,他們會有幸福的未來。
幸福.美滿。